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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霧瀰漫。

《水護靈界日記》(一):道爭(下)


       煙霧瀰漫。

       九天之外的空間原本比下界堅固千百倍,被驚人的爆炸襲捲後,竟也出現可怕的空洞,威力強到連空間壁壘都被炸成齏粉。原先道則化身戰鬥造成的空間裂縫相對之下根本不算什麼。

       這時,面如死灰的逍月突然發現煙霧中閃出了一絲紫金的光芒。那是一管毛筆,一管殘破不堪的毛筆。儘管毛筆幾乎從中斷成了兩截,銀白的毫毛部分也稀稀疏疏,但是逍月一眼就認出那是狐影的伴生靈寶,靈魂筆『虛毫』。

       逍月心中湧出一絲希望,探出神識,感應著靈魂筆內微弱的氣息,接著驚道:「狐影、狐影沒有完全消失!」

       「不過,也只是沒有消失而已。」逍月頓時明白,在狐影自爆後,即將魂飛魄散的瞬間,虛毫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機,因此冒著被爆炸吞噬的危險,將現場還殘留著的狐影殘魂吸收進筆中,保護起來。

       似乎是因為感受到逍月的氣息,載著狐影靈魂殘片的虛毫主動朝逍月靠過去。逍月見到本能朝自己飄來的虛毫,隨手招來開天辟地之初即存在的混沌之氣,溫柔包覆著那殘破不堪的靈寶,或說溫柔包覆著狐影的殘魂。

       「幸好還留下了一點。」逍月喃喃自語。珍惜的用雙爪捧著飄到身前散發著紫金光芒的靈魂筆,動作輕柔道彷彿深怕其再受到任何一點損傷:「好險你是靈魂道則化身,換作其他人自爆靈魂,大概都會煙消雲散,不留任何一點痕跡吧。」

       逍月輕聲細語念著,屬於狐影的紫金靈魂光芒搖曳了一下。不知道是真的聽到了,還是逍月的錯覺。

       「我會想辦法讓你回來的,狐影。」縱使逍月知道機會渺茫。說是殘魂,其實也就只是靈魂的碎塊。要將其復原,難度就跟普通人想從遠古動物的骨頭還原出他們一樣。

       但是,他需要做到。不管用什麼方法。

       逍月轉身離開現場,並要把虛毫收入無極鍊的當下,突然一股極端危險的感覺從心裡湧上來,他背後的毛炸起,反射性的轉回原本的方向。

       「唉,真是沒有想到。」逍月嘴上依然帶著笑容,但是卻沒有一點笑意:「靈魂道則化身的狐影就算自爆了靈魂,竟然也無法真正毀滅你啊,平衡。」

       出現在逍月眼前的是平衡,或著說是部分的平衡。他胸口以下的部分已經完全消失,背後的龜甲殘破不堪,僅存的身體亦佈滿裂痕。但他還是活著,堅強的活著。

       「靈魂白白犧牲囉。我可是融合了平衡、時間、空間三個至高道則,靈魂就算能以自毀為代價重創我,卻還不夠殺了我。」縱使淒慘,平衡話語裡還是飽含滿滿勝利的得意:「依你現在狀況的根本不可能抵擋三道則合一的我,待我將你吞食之後,就只差靈魂了。靈魂確實有些可惜,多麼可口的孩子啊。」

       「你!」逍月咬著牙,怒視平衡。本能地將爪中捧著的狐影靈魂殘片往身體的方向更收回來一些。

       「別擔心,我對剩下的渣滓沒有興趣。」平衡語氣輕鬆,破碎的身體有逐漸恢復的跡象:「等我恢復後就先融合了你,然後我等個十萬年,新的靈魂道則化身誕生之後再吃了他。這點時間,我等得起。來,為十萬年後的新大道慶祝吧!」

       逍月沒有理會自認勝券在握的平衡,只是噙著習慣的微笑掃過四周,眼中充滿溫情。

       確實啊,以自己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力敵平衡,即使平衡受了重傷也一樣。

       但環顧四周,逍月雙瞳運轉,由於九重天外俯視諸界的特性,他的視線幾乎可以遍佈諸天萬界。映入眼簾是他熱愛的下界,看到的盡是遊歷時遇到的人們、嚐過的美食、探險過的秘境、體會過的溫暖。他把眼神收回,又見到已經殘破的家園、因道則化身激戰破損的空間還有狐影殞命的大坑。最後,他把視線聚焦到手上的虛毫,狐影靈魂。

       「我啊,似乎比我想像中的還愛這個地方呢。」逍月突然悠悠道:「所以,抱歉啦。」

       語畢,逍月一爪持著虛毫,另一爪朝虛毫隔空一抓。只見逍月抓出一道金芒,而金芒漸漸化為一隻圍繞著氤氳紫氣的迷你狐狸。

       那是狐影的殘魂。

       逍月不帶一絲猶豫,隨即將狐影的殘魂壓入胸口。在那一瞬間,原本環繞在逍月身邊的混沌之氣猛然染上幾絲紫色,逍月則是眉頭緊皺,咬著牙。同時一翻手,將虛毫收到佩戴在胸口的空間神器,無極鍊中。

       「還在做無謂的掙扎嗎?」恢復到一半的平衡道:「確實,擅長攻擊的混沌道則再融合以奇詭著稱的靈魂道則可能會給我帶來一些麻煩。但是,融合其他道則可是大忌喔。何況你沒有我「平衡力量」的能力,真的可能那麼順利嗎?」

       並不是平衡不想先下手為強,不過現在他自己也恢復到緊要關頭,冒然行動只會功虧一簣,因此只好透過言語擾亂逍月。

       「話說你可真捨得。現在若成功融合部分靈魂道則確實可以讓你實力大進、傷勢恢復,不過狐影就真的煙消雲散了喔,就像我吃了時間與空間一樣。」平衡續道,舌頭舔了舔嘴唇。

       「誰說我要融合掉狐影的!」逍月猛然抬頭,臉上卻流露出正在忍受極端痛苦的表情。

       「不對!就算是在參悟其他道則也不可能那麼痛苦,你到底想做什麼?」平衡奇道。不等逍月接話,直接透過神識感應逍月的狀態。由於逍月目前重傷,沒有多餘力量隱藏自己。

       「愚蠢!又是無聊的感情遊戲!」確定逍月的目的之後,平衡忍不住道:「你已經夠虛弱了,竟又要分出力氣把狐影殘魂保護在體內。你腦袋壞了吧?就那麼急著想被我吃掉?」

       平衡的目的是融合其他道則成為新的大道,只需要殺死道則化身,獲取他們本源的力量即可。但是逍月做的事情不一樣,他是將「狐影的靈魂殘片」連同「殘片依附的部分靈魂道則」一同鎮壓在體內。

       狐影身為道則化身,自身的靈魂緊緊依附著靈魂道則,也是因為這樣在自爆後靈魂才沒有完全泯滅。逍月倘若想要保存狐影的靈魂,則不能將那部份的靈魂道則融合於自身,而是要將兩者一起保存在體內。如此一來,無異於吃了食物,卻逼身體不准去消化。更何況,靈魂道則可不像是食物那樣乖巧,若是沒有融合,則必定承受其反撲。

       「嗯,我怕接下來發生的事可能傷到他。而承載著狐影的魂魄的虛毫又不能收到無極鍊裡。」逍月緩緩抬頭,臉上痛苦的神色已經消失不見,想來已經暫時控制住鎮壓靈魂道則的反噬。

       逍月與剛剛略有不同。額頭上原本只有黑白兩色的太極圖現在被金色勾了邊,左邊純黑的瞳孔微微散發著紫芒,這些都是因為無法完整鎮壓靈魂道則,道則的氣息洩漏所致。胸前與逍月本命相連的無極鍊,也因為器靈無極幫助逍月制衡靈魂道則碎片,因此染上紫金二色。

       「現在的你已經比剛剛更虛弱了。而我,則是隨著時間越來越強。」平衡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是,勝負已定。」

       「沒錯,勝負已定。」逍月語氣平靜,同時抬起左前腳:「既然你知道開天鎖的事,難道沒有考慮過,他是可以拿下來的嗎?」

       平衡瞳孔一縮。他確實考慮過,但是那個代價……

       「為了守護這個我深愛的世界,什麼代價我承受不起?」逍月露出一貫的微笑:「你啊,敗在就敗在,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自私。」

       語畢,逍月左眼中紫芒大盛。他將僅餘的力量一口氣衝向左前腳的開天鎖,開天鎖一瞬間出現了裂痕。

       見狀況似乎開始不在掌控之中,恢復到一半的平衡隨即衝向逍月。他舉起剛才重生的右手,就往逍月頭上按去。那隻右手符文環繞,像是要將一切存在都從現有時空出排除毀滅。平衡要在逍月衝破開天鎖之前殺死他。

       就在平衡右手即將碰觸到逍月額頭的剎那,開天鎖,崩裂!

       隨著逍月左前爪開天鎖的碎片朝四方激射而出,一股滂礡的混沌之氣從逍月體內爆發,甚至將平衡都向後推了幾步。隨著混沌之氣流過逍月的全身,全身上下猙獰的傷口都在一瞬間復原。原本爆發而出的混沌之氣重新聚攏,環繞在逍月身邊,逍月全身看起來朦朦朧朧、模糊不清,卻也諸法不破。

       平衡發現不對勁,狡猾的個性讓他本能就想要遁逃。但是,只見逍月左前腳一招,混沌之氣瞬間纏繞住平衡,使其動彈不得。倘若是完整狀態的平衡自然不會這麼簡單就受縛,但是前有狐影造成的重創,現在又對上了解開一部分封印、狀態完整的逍月,形勢毫無懸念逆轉了。

       不理會持續掙扎的平衡,逍月逐漸人立而起,化成狼頭人身的獸人型態。隨著獸人化,身上也幻化出一件黑白二色的道袍。

       這時的平衡不斷勾動自身融合的三個道則,企圖藉此脫困,但濃郁的混沌之氣將他完全隔絕在時間與空間之外,使他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

       逍月因獸人化而形成的五指結成劍指,劃開眼前的混沌。同時不忘掛上笑容,說道:「唉呀,其實還是想要好好當隻狼就好,但是為了好好使用那傢伙,沒辦法呢。」

       混沌隨著逍月的劍指分開,如開天闢地、清濁兩分一樣形成了一個小空間。逍月隨即將右爪插入空間,緩緩拔出了一把劍。

       一把極美的劍。

       劍鋒分黑白兩色,天與地、冷冽厚重、新生死亡、創造毀滅等種種對立的概念被巧妙的鑄成鋒。劍鋒底端連著劍萼如一彎新月托著簍空的太極圖,劍把則吊著一條金絲月白劍穗。

       看到那把劍,平衡臉色就變了。他雖然被束縛,但是觀察力還在,他能夠感覺的劍蘊藏的力量。那代表著一切的誕生,以及最終的歸宿,那是屬於混沌道則的力量。

       「這是,伴生靈寶?」平衡驚道,那麼久以來他從來不知道這把劍的存在:「你的伴生靈寶不是無極鏈嗎?」

       「我從來沒有說過那種事呀,但是無極鏈確實住著這把劍的劍靈。」逍月依然在笑,以手中的劍在身前劃了個完美的半圓,劍尖指地:「向您隆重介紹,初華。最初的一抹月華,很美吧?」

       「美個屁啦!」平衡瘋狂罵道:「快放開我,住手!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我可是未來的天道!」

       「只要傷害了我珍惜的所有,就算是真的天道我也會忤逆給你看。」逍月平靜說道。

       平衡安靜下來,梟雄如他,在最初的瘋狂過去後,理智上他知道現在這情況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你明白了嗎?」逍月續道:「那就再見了,我是指如果你有下輩子。」

       「呵。」平衡突然笑出聲:「我是輸了,但我也不會讓你贏……」

       不等平衡說完,逍月就將手中的初華向前刺去。

       看似平淡的一劍,吞吐著最鋒銳的劍意!那是有去無回的一劍,逍月灌注所有精、氣、神,將一切賭在這一劍上。

       「破道。」逍月不帶感情的念出招式名稱,不知是一時的惡趣味,或是對於自己劍招的尊重。

       初華的劍鋒夾雜著灰朦的混沌之氣,氣勢破軍,吞噬眼前所有,要讓一切回到天地初生之時,又似要使萬物歸於紀元末日之後。這一劍毫無阻礙刺穿了平衡的額頭,但就在平衡眼中的生機徹底被混沌之氣歸於虛無之前,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平衡放出了這一生中最後一個術法。

       時間與空間的力量趁初華碰到平衡的瞬間,以初華做為連結媒介朝逍月炸去,這兩者彼此間的力量平衡已經被平衡巧妙的破壞。過去未來與上下四方混雜成一團,在逍月面前爆開來。

       力量不大,幾乎不足以讓逍月受傷,但是時間空間的干擾卻巧妙的將逍月炸往一個方向:狐影炸出的巨大空間破洞。

       「糟了!」逍月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身型,但是平衡對於時空力量的掌控已臻化境,再將上剛剛那一劍幾乎消耗掉他的所有:「不行,就這樣掉下去的話世界會完蛋的!」

       時間、空間、靈魂、平衡這些道則的體現都是能夠直接存在的,但是混沌不行。雖然說萬物由混沌所化,最終也將歸於混沌,但是混沌只能穩定存在於至始至終。這也是為何身為混沌道則化身的逍月必須要用開天鎖鎮壓自己之後,才能在世間行走遊歷。若是開天鎖有損,那逍月本身的混沌之氣會開始影響周遭,加快末日的到來。

       這也是為何逍月會以開天鎖封印鎮壓自己,若是他想在不干擾萬物運行的前提下在現世行走,只能如此。原本九重天外由於對於下界的影響細微,因此逍月認為就算破開開天鎖也只是不能再涉足下界,狐影復活機會渺茫,但也並非沒有。但如果以現在的狀態進入下界……

       不是下界提早毀滅,就是自己因為封印不穩無法維持形體而煙消雲散。

       逍月掉入空間破洞前,緩緩閉上眼睛:「狐影,抱歉;這個世界,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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